夏冷秋寒

普普通通的甜文写手~(可蹲,但请不要催更~)

【长顾】千百度(一)

*先婚后爱

*不喜勿扰[笔芯]


——————


       1

  北风吹雪,乱云低暮,皇宫大殿内似昏似明,梁柱飞龙皆隐于暗。

  榻边,几豆烛火发出幽幽亮光晃在久病之人的身上。老皇帝眼目混浊,面如枯槁,缓缓翕动着干裂的唇:“阿旻…朕走后,这江山…便担在你身上了。”

  本是千万人都抢不来的金口玉言,天恩浩荡,可正服侍着老皇帝饮药的四皇子却猝然跪地俯首,只道:儿臣在外游历多年,政事不参,亦无深浅,本不宜承继大统。稳重的青年抿了抿唇,面色淡淡:“再者,我也无意……与那安定侯成婚。”

  话音落,只闻沉香榻间风起绡动,不闻人声。半晌,长庚方感一只干瘪如柴的手搭在自己肩上,却像是沉甸甸地坠了千斤,压得四殿下那张宠辱不惊的面容上几乎出现裂痕。

  老皇帝瞪圆了双眼,胡须微颤,胸口急促起落几番,突然如破风斗般咳喘起来。

  “阿旻…阿旻呐。”

  “朕……没别人了。”

  日暮苍山,高堂明镜间青丝成雪。当月下旬,病入膏肓的元和皇帝终于永久地阖上了眼睛,片片白绸将皇宫的红墙碧瓦包裹得密不透风,举国哀悼。又过两日,经年江湖游历的四殿下李旻在群臣或惊或疑的注视下泰然登上皇位,并奉先皇旨意如期与安定侯成婚。


  2

  疾风裹了厚雪,灰雾蒙蒙,玄铁营大军行于班师回朝的小道上,沉闷地让人喘不过气。

  沈易一甩手中的马鞭,掠过长流一般的队伍与顾昀并驾:“子熹,你伤势未愈,我们赶路也不急于这一时。”

  被叫到的人因着一身甲胄钢板扭头不便,便只虚虚瞥了沈易一眼,幽幽道:“先帝赐婚于我,四殿下又急着黄袍登位”,顾昀抚了抚快马鬃毛上沾的细雪,轻叹一声:“如今战事已经平息,我这点伤算什么,便是真半残了,那位也想让我快马加鞭地赶回去。”

  “这点伤?你……”,沈将军紧扣着眉心,飞快谨慎地朝四周环视一圈,方才转头去寻顾昀那张淡然的脸:“你明知我意不在此!”

  沈易压着嗓子在人耳边低吼:“还是你真不知道那劳什子赐婚是什么意思?你堂堂大梁安定侯,顾家独子,武帝之孙,就算对方是天子,但你又如何能屈于人下!”

  玄铁营副帅在肚子里憋了几日的愤懑似是终于寻到了发泄的口子,人和着天降的凌冽大雪越讲越激动,越言越愤慨,说到最后,就连被隆冬冻僵的脸颊都微微打着颤。

  “这……这他娘的分明就是折辱!”

  只可惜,沈将军那能将水泥打个坑的吐沫星子终究是喷错了时候。顾昀前几日打仗打得脑子昏昏沉沉,此刻拉着张俊脸听好友在耳边叫嚷,也只轻飘飘打断人道:那又如何。

 险些让那玄铁营副帅一口气没上来,瞪着圆眼把自己噎死在这荒野小道上。

  可说归说,顾昀面上虽端的一脸仙气飘飘,终究也是位下凡的神仙。经沈易这么一闹,他心窝里还是不可言喻地起了些苦涩。

  自元和走后,当今天下谁人不说一句陛下与安定侯这结亲乃百年不遇的良缘喜事。今后,一人庙堂,一人沙场,必然能换来大梁百年安居乐业。

  可安定侯自己却清楚得很,也实在是太过了解先帝。结亲往后,他顾某人就是新皇手里一把闪着寒光的剑,若有人胆敢趁着朝堂换新而犯上作乱,藐视天威,那么四境主帅这把利刃便会利落地将其割喉浴血。

  一人沙场?顾昀在心里嗤笑一声,更是万般无奈。

  此前一仗打过,就是穷荒绝徼的一方都能太平几十年,他怕是少不得被新帝以结亲名义圈在皇宫内院中好生“调教”。此后,于滚滚烽烟中肆意昂扬,于刀光剑影中横刀立马皆成虚妄。大梁安定侯就这么即将蜕变成一件为新皇排除异己的杀戮器具,一个帮助皇家的附属品。

  然而这一切,老皇帝死前怕是都算好了。

  不甘吗?

  折辱吗?

  顾昀那颗波澜不惊的心里或许都有一点。可安定侯无父无母,无妻无子。放眼天下,也就是他这发小一路上咋咋呼呼,义愤填膺地为他鸣不平。

  其余的,可还有人在乎?

  曲径小道上,玄铁营高头骏马齐整的步伐响在耳畔,带起一阵乱雪飞扬。顾昀一时不防,愈是神昏意乱,手上的缰绳也就握得愈发紧。他欲闭眼定神,可一呼一息间又不得门路,只得望着远处崇山白头,重重吐露了一口郁结浊气。

  最后,他心想,原是木已成舟罢了。


  3

  三日后,满城鹅毛大雪渐停,空气中却像时时孕育着寒霜,凉意不减。

  夜半,一侍者弓腰掌灯在前,顾昀两步在后,二人于宫中鹅卵小道匆匆疾行。

  “侯爷,小心脚下。”侍者注意到安定侯于雪地上踉跄了一步,轻声提醒。

  顾昀点点头。

  日前,他刚率玄铁营抵京,甫一安顿好营中一切事务,便马不停蹄地被引进了宫里。到现在头晕脑胀,胃腹空空,是连甲胄都未脱。顾昀心里冷笑,想这新帝还真是心急。

  夜里的天像是被泼了浓墨,连银勾玉弓都被隐在了层层阴影后。冬日里宫道的雪不便清理,今日清了,明日便要再覆上一层。于是等顾昀深一脚浅一脚地到了御书房殿前时,身边的侍者刚要去通报,却被门内的大监拦了下来。

  那大监躬着身子抖抖拂尘,眼睛却溜溜地瞟着地面。人颇有歉意道:“禀侯爷,这陛下嘱咐过要处理政务,概不见余人……您还得在这殿外稍候一会儿。”

  语毕,却突有一簇阴风贴着宫墙夹道而来,激得那掌灯的侍者蓦得颤了下身子,连门齿都抖抖索索地磕碰起来。

  顾昀站在原地没说什么,只不动声色地看了那大监一眼,便脚步一撤,双膝砸在雪里发出沉闷的响声,竟是利落地跪在了殿外。


  4

  晚间的宫中灯火寥落,少有几点火光也只照在了有人气的地头。引顾昀到此的侍者没一会儿便告了退,大监也默默回了殿中。少顷,便只余顾昀一片单薄的影子隐在黑雾中,人目光盯着不远处一颗裹了冰碴的小石子,面色平静。

  然而许是“跪等”这件事实在太过无趣无聊,一盏茶的功夫,安定侯翻飞的思绪便已不受控制地踮着脚尖抛了锚。

  他有些忧郁地想,自己若能也似面前这小石子一般便好了。灰扑扑的表面,冷硬的内里,无心无感,索性放在三九寒冰中蹂躏磋磨,又或是被人施以拳脚践踏辚轹,也应是皆无大碍的。

  可一阵裹着雪渣的细风打在他脸上,安定侯心绪一转,敛了那双透出几分哀愁的眸子,又突然在心里煞有其事地感慨了一番——可惜啊,可惜……可惜他顾大帅偏生得了一副玉树临风胜潘安,红颜一展恨卫郎的好相貌,便是从来也与那灰扑扑的主儿挂不上名号。黑暗中,他唇边兀自勾了抹笑……若真要说石子,沈季平那厮还差不多。

  良久,等顾昀意兴阑珊地研究透了眼前那颗小东西,再抬首时,瞅见御书房里还有融融暖光,只那光离他着实远了些,像是有弱水之隔。

  然而不知又过了多久,那光竟也兀自熄了,四周是真真切切地黝黑一片。

  安定侯终于露了些不耐。他垂下眼皮,欲挪挪身子,可腿却僵冷刺痛得实在不听使唤,只得作罢。又遇一袭冷风侵身,顾昀捏紧指尖,虚虚抵在嘴边,脊背一颤,抹去了唇角几点暗红。原是他肺腑里本就有伤,直至现在也未见好。

  冬日里的风熄了又起,饶是常年在西北沙子里如鱼得水的顾昀也有些受不住。他无可奈何地想,新帝当真是好手段,光是这下马威便不知到底要“下”到什么时候。虽说人臣拜见帝王本应跪等,可那人急匆匆把他引进宫,又下了金口玉言不见余人,如今怕是已于暖寝中睡下。这种种行径,可不就是新皇打定了主意要让他顾昀吃些苦头么。


tbc.


*文中顾昀以“卫郎”自比

      卫玠(286年—312年6月20日),字叔宝,河东安邑(今山西夏县北)人,晋朝玄学家、官员,中国古代四大美男之一。


*彩蛋是下章预告

*感谢阅读~


评论(64)

热度(757)

  1. 共67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